泡泡网:琪琪伦理片-那个有温度的“胡叔叔”,为715个被拐孩子找到回家的路
曾文豪、“徐三娃”,两个被拐卖他乡的孩子,归来时已是中年。12月12日,在四川省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“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室”、绵阳市妇女联合会联合举办的认亲团圆仪式上,两人见到了他们的亲生父母。
12月17日,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教导员胡祥雨告诉澎湃新闻(www.thepaper.cn),曾文豪被拐距今已经38年了。1986年,1岁零9个月的曾文豪被人从绵阳市三台县拐卖至山东。而“徐三娃”是1988年出生,父母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,就被人从四川省广安市岳池县被拐卖至河北,距今已36年。
这是“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室”举办的第36场认亲团圆仪式。据绵阳市公安局提供的资料显示:胡祥雨团队自2019年接手打拐寻亲工作至今,已累计接受全国各地寻亲家庭求助55000余次,现场接访群众3600余人次,采集录入涉拐DNA生物样本7000余份,为715个被拐孩子找到了亲人。
被拐38年的曾文豪与父母见面。岳波 摄
2021年,绵阳市公安局为了加大打拐寻亲力度,成立了以民警名字命名的打拐寻亲工作室,胡祥雨便是其中之一。
胡祥雨告诉澎湃新闻,这种认亲活动,每次都会有许多寻亲家属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。其实最初他们也没想到要举行这样的活动,但那些尚未找到孩子的家长希望举办。他们一是想来“沾喜气”,更重要的是这种活动有许多媒体关注,影响大,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看见。没准下次就是他们的孩子回家了。
又有两个孩子“回家”了
12月12日,曾文豪、“徐三娃”从千里之外赶赴四川绵阳,与亲生父母见面。30多年了,故乡早已变成他乡。虽然经过打拐民警的反复沟通,电话联系,但面对突然出现的亲生父母,他们仍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胡祥雨说,从小疼爱他们的爸爸妈妈一下变成了养父养母,大多数人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。
曾文豪尤为明显,当民警第一次联系他,问他是否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,他说大致已经猜到了。因为他此前经历过一段婚姻,离婚的时候前妻跟他讲过其身世,但当时并未在意。当民警跟他联系,沟通采血样的时候,他一下子就想到前妻曾和他提到的这件事了。
公安部门确认了曾文豪就是当年被拐卖儿童身份之后,他觉得很懵,并没有想着要立即回四川认亲,而是想慢慢“消化”一段时间。当胡祥雨将其亲生父母多年来全国各地寻找他,并给他发了一段母亲卢凤霞抚摸他小时候照片的视频之后,曾文豪当即决定回四川认亲。
他说,没想到父母为了找他,付出那么多。12日上午,卢凤霞夫妇终于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儿子,一家人紧紧相拥,卢凤霞忍不住失声痛哭。
38年后与被拐儿子重逢,卢凤霞放声大哭。岳波摄
38年前,卢凤霞为了生活,将刚出生不久的曾文豪送回绵阳三台,由老人帮忙照看,她则和在地质队工作的丈夫到了凉山州,在一家鞋厂上班。3个多月后,曾文豪在三台县城人民公园玩耍时失踪。
虽然当时在公安机关报了案,由于当年条件限制,公安部门多番寻找仍无结果。卢凤霞夫妇自此走上了寻子之路。
38年来,他们走遍了大半个中国。从山东、河北、广东、贵州一路走来,睡大街、蹲桥洞。丈夫曾洪文退休之后,购买了一辆SUV,将曾文豪的信息贴在车上,继续在全国各地寻找,如今终于圆梦。
相比突然发现自己被拐儿童身份的曾文豪,“徐三娃”则是在中学时就听人说“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”了。他一直渴望弄清楚自己是谁,但养父养母和姐姐都对他很好,他也一直不忍开口。
养母也是一个善良的人。2023年,养母明确告诉他,他是被“抱养”来的,刚进家门时,他还是一个没有满月的小宝宝。如今他已经结婚成家,成为父亲,养母认为,他有必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。
于是,徐三娃主动前往相关部门采血入库。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“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室”很快确定了他与四川广安林清华的母子关系。
林清华说,他是家里出生的第三个孩子,因此按照农村的习惯,出生就叫他“徐三娃”。还没来得及取名,一天,她将“三娃”背在背篓里外出,将他放在厕所外面进去上一个厕所的功夫,出来孩子就不见了,四处寻找无果。
早些年,丈夫徐登荣一直利用在全国各地打工的机会,打探徐三娃的下落。直到如今,已经卧病在家的徐登荣终于等来了徐三娃的消息,一家团圆。
团圆认亲仪式现场的“围观者”
寻找被拐儿童的家长们将成功找回孩子脱离苦海称之为“上岸”。每场认亲团圆仪式,主要的参与者都是那些还未“上岸”的被拐儿童的亲人。团圆仪式上,他们会为“上岸”圆梦的父母、家人们送上祝福,与他们一起高兴,一起流泪。
认亲团圆现场的“围观者”。澎湃新闻记者 胥辉 摄
为成功找到孩子家庭高兴落泪的寻亲家长。澎湃新闻记者 胥辉 摄
卢凤霞,曾经这个寻亲圈内最热心的“卢大姐”。她不仅鼓舞帮助众多相同遭遇的寻亲家庭,而且还将大家聚在一起抱团取暖。2018年,卢凤霞加入多个寻亲志愿者团队,建立寻亲QQ群、微信群。再后来她又学会了拍视频、剪视频,上直播,想尽办法帮大家扩大范围寻找孩子。
据绵阳市公安局民警介绍,38年来,卢凤霞为了找到孩子,一直奔走在全国各地。并多次带着其他寻子家长到各级公安机关反映情况,一度成为寻亲家长代言人。其间,不断接受媒体采访,在抖音等社交平台上有3.5万粉丝,被称为四川版“失孤”母亲。
寻亲队伍中每位家长圆梦“上岸”,每一场认亲团圆仪式,卢凤霞几乎都会参与。2024年9月,卢凤霞一行坐着火车,途经河北、山东的多个城市寻找孩子。路上,同行的李坤鹏妈妈突然接到警方电话,告知她失踪35年的李坤鹏找到了。听到这个消息后,一行家长们激动地放声大哭。既为同行寻亲家庭圆梦高兴,也为自己还未“上岸”而难过。
2024年11月,胡祥雨在参加公安部打拐会战期间,会同会战专家通过人像比对技术,经多系统、多轮次反复比对试错,最终发现山东人晁某国与卢凤霞被拐的孩子曾文豪相似度高,经反复确认对比,成功为卢凤霞找回失踪38年的儿子。
12月12日,四川省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“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室”、绵阳市妇女联合会联合举办的认亲团圆仪式上,卢某霞夫妇与儿子曾文豪相认。同样,许多还未“上岸”的家长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认亲团圆仪式,为卢凤霞送上祝福、沾沾喜气,也希望他们能被媒体和更多的人看见。
寻亲家长们不愿错过任何一场认亲团圆活动,都来沾喜气。澎湃新闻记者 胥辉 摄
这些家长有的来自绵阳周边的射洪、简阳等地,还有人从宁夏、北京、陕西等地赶来。他们中多数人在寻找被拐多年的孩子,也有早已成年的“孩子”在寻找妈妈。团圆仪式结束,这些家长都将胡祥雨围住,咨询寻亲的信息。
简阳来的向洪拿着妈妈的照片,告诉胡祥雨,母亲陈玉英2014年在西安出现,计划生育排查过程中留下了信息,但其他信息没有了。估计是换名字了,他现在不知道应如何寻找。
这些年,“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室”找回了大量被拐儿童,在寻亲家属圈里影响很大,家属们对胡祥雨和他的团队寄予厚望。
警犬技术专家变身打拐能手
2019年,找回失踪被拐儿童26名;2020年,找回41名;2021年,找回142名;2022年,找回187名;2023年,找回139名;2024年1至9月,找回125名……2019年至今,302面锦旗挤满“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室”。每一面锦旗,都是一个圆梦家庭对胡祥雨反拐团圆工作的感谢和肯定。
1999年,胡祥雨从中国刑警学院警犬技术专业毕业,进入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警犬队工作。在警犬大队的20年间,胡祥雨从一名普通训导员逐步成长为全国警犬技术专家、全国刑事技术青年人才。
后来,儿子不经意的一句话改变了胡祥雨的从警轨迹。儿子说:“爸爸,你是警察但都没有破过案”,这对他触动很大。每一位父亲,都希望成为儿子心目中的英雄。但每个刑侦案件,即使警犬出动,很多时候也只是参与整个案件的其中一环,并不会从头到尾参与侦破。对此,他决定换一个赛道。
2019年,机会出现。胡祥雨经申请,成功转岗担任负责重案侦查的刑侦支队一大队教导员,新的岗位上,他积极投身大案要案侦破,运用人像比对技术连续侦破3起沉积二十年以上的命案积案。
这期间,他看到全国公安机关“团圆行动”中,一个个失踪被拐儿童与亲生父母骨肉团圆的场景,让他萌生了新的愿望,主动请缨负责打拐寻亲等维护妇女儿童权益的工作。“我要帮助所有孩子失踪的离散家庭实现团圆。”胡祥雨说。
寻亲多年无果的女孩小高,是胡祥雨助力成功的第一个圆梦人。在收到小高发来的求助信息和DNA血样采集卡后,胡祥雨第一时间完成血样入库,迅速确定一名亲缘关系人,并向其居住地云南昭通警方发送跨区域协作通报。
三个月后,经公安机关、村社干部、志愿者三方共同努力,最终确认了小高亲生父母的信息。
群众寻亲成功后的喜悦及对他们工作发自肺腑的肯定,让他更加坚定地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。
不过,深入打拐工作之后,胡祥雨才发现,过去警犬刑事技术工作经历对现在的工作帮助非常大,都需要极大的耐心。
因为寻亲工作,所有寻找的人与家人离散年代久远,大多数寻人线索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地名、人名,甚至是乳名或绰号,特别是被拐儿童,没有照片、没有记忆,社会变迁,很难找到突破口。另一方面,由于缺少精准指向,庞大的数据查找、分析、比对,再打捞处有价值的线索,十分艰巨枯燥,有时想尽办法,用上一切技术手段,也不一定有结果。这同样需要超常的耐力。
寻亲群体中最值得信赖的“胡叔叔”
2023年9月,被拐至山东33年的赵某君与四川的亲生父母重聚一堂。此时,罹患绝症需要亲生父母配型救命的他,已经苦苦寻觅了400多个日夜。接到求助后,胡祥雨综合运用各类技术手段,终于帮他找到了亲人,延续了重生的希望。
2024年3月,患癌寻子妈妈张立花向胡祥雨求助,寻找其1994年失踪被拐的儿子张合超。胡祥雨运用DNA技术,精准研判四川内江人曾明疑似失踪被拐儿童,随后通过长达3个月的深入工作,让曾明与亲生父母成功团聚,了却了患癌妈妈在有生之年找到儿子的心愿。
绵阳市公安局相关工作人员介绍,这些年,胡祥雨通过线索核查,整合DNA研判、互联网、公安大数据、人像比对等各类科技资源,实现了打拐寻亲工作的信息化。一个个离散的家庭得以团聚,胡祥雨收到的求助信息越来越多,在全国寻亲圈的“名气”也越来越大。
胡祥雨成了寻亲群体中值得信赖的“胡叔叔”、胡警官,寻亲家长“上岸”前找他,“上岸”后仍找他帮忙协调新的矛盾。比如,失踪被拐儿童与原生、收养家庭之间的矛盾纠纷,还有家长历尽艰辛找到了被拐的孩子,孩子却不愿意相认。
曾文豪在认亲活动现场,始终戴着帽子和口罩,因为担心自己曝光之后,养父养母受到影响,这也是他一度想推迟与亲生父母见面的原因。最终改变想法,也是胡祥雨不断通过电话、微信、短信沟通交流的结果。
“很多寻亲父母已经老了,有的甚至不在人世,比如患癌寻子妈妈张立花的求助,这种情况就非常紧急,我们其实是在和时间赛跑”胡祥雨说。所以,因为各种原因,找到了仍不愿与家人见面那种被拐当事人,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做工作,尽力促成。
1990年,绵阳市涪城区雍某夫妇年仅1岁的儿子雍浩在新皂镇失踪。2021年初,通过DNA盲比、核查,确认雍某夫妇与河南人杜海建具有亲缘关系。因杜海建对身世毫不知情,极不配合。
胡祥雨历时三年,一边与其亲生父母、养父母深入交流,解除了亲生父母、养父母的诸多顾虑;一边与杜海建微信聊天进行心理引导,逐渐使其承认和接受了亲生父母。2024年7月,胡祥雨代表绵阳公安为雍某夫妇和失散34年的儿子举行了团圆仪式。
认亲团圆活动结束,胡祥雨耐心回答寻亲家长的问题。澎湃新闻记者 胥辉 摄
路还有很长,他要让更多的孩子回家
被拐失散儿童团圆认亲仪式,胡祥雨已经见证了200多场。2019年至今,他已成功帮助715个家庭团圆。2021年7月,绵阳市公安局设立“胡祥雨工作室”,制定规范的组织架构、工作职责、寻亲流程。
2023年,“胡祥雨工作室”被四川省公安厅命名为“省级团圆工作室”,绵阳市妇联在此设立“祥雨圆家”妇女儿童维权站。
从此,胡祥雨把自己的时间分成两部分:上班时间,他协调处理本地打拐信息,研判涉拐信息;工作之余,他投身到微信群的网络公益寻亲中,建立起“团圆绵阳—我们在行动”微信群,先后招募和聘任1000余名志愿者,广泛发动和借助民间及网络力量开展宣传、线索收集初查、样本采集等工作,推动打拐工作向科技化、信息化方向发展。
现在,胡祥雨的手机里有5500余个寻亲微信好友、200余个寻亲群组,平均每天会接到数百个寻亲求助的电话、微信和手机信息。
2024年,四川省公安厅部署常态化打拐专项行动中,胡祥雨工作室发挥重要作用,1月至9月,工作室面向全国失散家庭和寻亲儿童开展工作,采集寻亲人血样1112份,筛查有价值的寻亲线索3000余条,共找回各类失踪被拐人员125人。
据绵阳市公安局提供的资料,这些年,胡祥雨因为在打拐工作的突出成就,先后荣获“全国维护妇女儿童权益先进个人”、“四川省优秀共产党员”、“全省维护妇女儿童权益先进个人”、“全省最美基层民警”、“四川好人”“十大天府人物”“感动绵阳十大人物”“绵阳市道德模范”等称号,荣立个人一等功1次、三等功4次。
如今“胡祥雨工作室”成为在全国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力、深得人民群众信任的公安反拐团圆品牌。不过胡祥雨表示,要走的路还有很长、要帮的人还有很多,他会一如既往地做下去。